何尚/雨声 日落 我和你
校园
@小鬼扯耳朵.预售 开学快乐
01
尚九熙这辈子最讨厌等，等一分多钟的红绿灯，等拥挤的公交车，等迟迟不肯说放学的班主任，等视频软件的广告结束，等游戏复活，等喜欢的人喜欢自己。
02
尚九熙裹了裹校服，佯装帮刘筱亭拿东西的样子瞥着窗外，白雪覆盖在塑胶跑道上，白里透着点红和绿，当然最让人注意的还是一群不让老师省心的少年在打雪仗，你来我往，摔个跤都是常有的事。
“九熙，给我吧。”刘筱亭不好意思让尚九熙一直帮自己拿书包，他是崴了脚可是胳膊没问题啊，想起尚九熙言辞义正帮自己的样子又不能多说，只是默默感叹自己有一个好朋友，抬头看到他往窗外看时，心中也了然，“对不起呀，都怪我你才不能下去跟他们一起玩的。”
“没有的事，这是我奶奶让我给你带的。”尚九熙收回视线，把自己书包里还温热的牛奶给刘筱亭递了过去，转眼少年们的身影消失，他有些失落。
何九华喘着气紧靠着尚九熙把书包里另一袋奶给顺走，“小瘸子还没好呢。”
这回轮到张九泰不愿意了，“管好你自己吧。”他就说何九华怎么跑的这么快，他可不相信这人就为了怼刘筱亭一句，看着何九华小人得志的嘴脸在牛奶被咬开喝第一口时，张九泰眼疾手快的去捏了一下，这可倒好，遭殃的除了何九华还有尚九熙。
前者气急败坏的把奶扔到地上去追罪魁祸首，后者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，校服上洗衣粉的味道现在满是牛奶味，尚九熙一边擦脸一边看着地上被踩了几脚的奶袋，他忽然觉得他跟这个奶袋是一样的，如果何九华知道了他此刻的想法，大概又会嘲笑他多愁善感了。
一直到老师进班闹剧才结束，何九华兴致缺缺的坐回位置，“就差一点，就差一点我就撵上张九泰那孙子了。”说着还非要用手比划，尚九熙没扭头都感觉到了何九华大拇指和食指的用力。
“放学我送你回家，别坐公交车了。”何九华过了一会忽然开口说道，他昨天亲眼看见一群人为了挤公交你推我搡的，跟超市第一批抢先进去的大爷大妈一样，太吓人了。
尚九熙顿了顿才开口，“那等我作业做完再走。”
他想多跟这个人待一会。
何九华下了课一溜烟跑去找坐在第一排的佳佳，手里抱着作业本晃来晃去，隐约听到了什么求什么谢，尚九熙分了神，连带着笔记也抄错行，得亏刘筱亭过来说再见的时候看见了，不然这笔记得歪到大西洋。
尚九熙飞快地撕下这一页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，堆积出勉强的笑容和刘筱亭、张九泰说拜拜。
“兔崽子，赶紧把小瘸子送回家，不然我们家九熙可不放心。”何九华伸腿踹了下张九泰的屁股，仗着刘筱亭在自己旁边他不敢轻举妄动，所以贱兮兮的挑衅对方。
张九泰也不是善茬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，“怎么就是你家九熙了呢！”带动了班里还没走的其他同学，或大或小的起哄声让坐在后排的尚九熙头又低了低，何九华瞅了一眼赶紧让张九泰和其他人打住。
因为他知道尚九熙的脸皮薄，不喜欢这些玩笑也不喜欢别人闹他，何九华从前最讨厌这种麻烦的人了，可是对尚九熙却是出乎意料的不排斥，甚至主动凑上去贴人家冷屁股。
何九华右手轻握叩了叩桌子，“写完了没呢。”
“写完了。”尚九熙把笔帽盖住，慢吞吞的一点一点收拾东西，何九华也没催，摆弄新手机时给把练习册拿出来塞进去反复三次的人拍了张照片，他偷笑的设置了相册密码。
尚九熙真可爱。
03
“在刘筱亭脚好之前，都由仗义帅气的我来送可怜弱小的你回家，怎么样？”
或许是这句话太有蛊惑性，尚九熙居然萌芽出刘筱亭的脚一直不要好的想法，他被自己吓了一跳，连着退了三步，慌张的道了谢转身往楼上跑去，哪怕打开家门回房间尚九熙砰砰乱跳的心脏都没有平复。
尚九熙呈大字型躺在床上，刚闭上眼听到了石子砸窗户的声音，他噔噔两步到跟前推开窗户，楼下站着何九华，两人你看我我看你，盯了对方半天，最后何九华败下阵来，“明早等着我，我来接你。”没等尚九熙回答，便骑着车一溜烟消失在巷子里。
他们两个的交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
好像是他替何九华做了一次作业，好像是他跟何九华一起举报了麻将摊，又好像是老师把他喊到办公室问话时他的沉默不语……
记不清又道不明，暗恋的情愫在懵懂的青春里埋下苦涩的种子，尚九熙一边浇水一边盼望它干涸，而种子在这样矛盾对立的环境下茁壮成长，变成健康的小树苗，每片嫩叶都是一段尚九熙和何九华的记忆。
那些不被轻易言于口的感情，是漫漫黑夜里尚九熙唯一的依靠，年迈的奶奶一边卖菜一边攒补贴金，尚九熙不敢走错一步，也不能走错一步。
可是他那么想要靠近这个人，那么努力的想要生活变好。
如果二者取其一，尚九熙只能让他的感情死在黯淡又无生气的青春里，毕竟那样才是他认为正确的路。
第二天奶奶照常热了两袋牛奶在小锅里，尚九熙握着鸡蛋愣看着发黄的小白鞋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，只是何九华一声又一声的催促打乱了他的思绪。
何九华伸懒腰打了个哈欠，眼睛半睁半闭迷迷瞪瞪的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，尚九熙把牛奶和鸡蛋都递了过去，“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。”
何九华住在小区楼里，尚九熙住在巷子里，本就离得远，如果还要来接他，就需要早起和绕路，尤其巷子的早市开张，更是把路围得水泄不通。
“费什么话，上车。”何九华听不惯尚九熙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，这人总是泾渭分明的划线跟自己撇清关系，可尚九熙越这样何九华就越来劲。
张九泰说他贱，何九华罕见的沉默，并认下了。
巷子跟学校还是有段距离，饶是何九华再快还是迟到记名了，回班路上何九华想不明白，去接尚九熙的时间跟他平时刚起床的时间一样，可他从来没有迟到过，怎么偏偏跟尚九熙一起来就迟了呢。
他不知道是，尚九熙每次出门都是趁着早市没开门，避开人群和车辆，边走边被书，今天是单词明天是文言文，一年四季都是如此。
尚九熙有些愧疚，可是书包里仅有的两块钱是他这个月最后的零花钱了，他怕便宜的零食何九华看不上，贵的又会给自己带来负担，但是看何九华蔫了吧唧的样子，尚九熙咬咬牙趁着大课间去买了自己没吃过的巧克力。
一旁的佳佳看见了，冷哼一声，“土包子。”
04
“喏，给你的。”佳佳坐在尚九熙的位置上和后座的何九华搭话。见周围没人小心翼翼的开口，“你知道我刚刚去小卖部看见谁了吗！”
何九华的眼皮耷拉着，不感兴趣的附和了一声谁啊。
“你前桌，尚九熙。”
“他去小卖部干嘛？”这一下就让何九华来了精神，佳佳翻了个白眼，“切，你不是不感兴趣吗？”
“好姐姐，告诉我呗。”
“他买了一块巧克力，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你应该知道他是买给谁的吧，他有喜欢的人了？”
何九华笑着推开佳佳八卦的脸，“怎么可能，谁买都不会是九熙买啊，越来越不学好了啊，编瞎话都不打草稿的。”
“他们家那么穷，那一块巧克力可够他吃两天的早饭了，我有必要骗你吗？”佳佳用袖子蹭了两下脸，“你爱信不信。”
恰好尚九熙走进来，佳佳一脸的怨怼的看着他从旁边过时还狠狠的撞了他的肩膀，头也没回的出去了。
何九华脑子里还想刚刚佳佳说的话，突然桌子上一声响，尚九熙把东西扔到桌子上就扭头坐好了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是巧克力。
“给我买的？”何九华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，用咳嗽声掩盖暗喜，然后拍了拍尚九熙的肩膀，假装诧异的询问。
“是。”即使尚九熙回答的声音如同蚊子哼唧，可得到想要的答案的何九华终于控制不住表情，笑容挂在脸上就没下去过，三下五除二的拆开包装咬了一大口，刚下嘴就后悔了。
这也太苦了。
苦的何九华觉得小时候干嚼的消炎药都不算什么了。
尚九熙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，确认何九华吃了之后立马转身问好不好吃，话到嘴边看着对方难以下咽的表情，他不敢问了。
何九华努力吞咽下去，呲着一口大花牙冲尚九熙傻乐，“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，谢谢你啊九熙。”
“你喜欢就好！”尚九熙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，看来真的很好吃。
何九华鲜少吃甜腻的东西，也讨厌苦涩的东西，可是他居然从这浓郁苦味的巧克力里品出了一丝甜，前面那人似乎是害羞了，头低的出奇，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桌兜一样。
他喜欢逗他。
尚九熙的手缓缓捂住脸，不用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脸红的出奇，不是冻的是烫的，脸上热度直传心底，后头的人得意的跟身旁人炫耀手中这个巧克力，刘筱亭坐在窗边都听见了，班里又是此起彼伏的起哄。
二人对上视线，尚九熙避开刘筱亭眼中的疑惑和担心，报以浅浅的微笑，他知道刘筱亭想说什么，可是他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，他很少这般随心所欲这般的任性。
05
雨夜。
何九华辗转难眠，不知是雨声惹得他烦躁，还是张九泰今天调笑他的语气让他慌神，耳边满是那句，“你不会喜欢人家尚九熙吧。”
是喜欢吗？
如果想天天跟尚九熙待在一起玩，有好吃的都想第一个给尚九熙，看见有人欺负尚九熙自己就会生气，这就是喜欢吗？
可是张九泰正经着神色，看他时也多了几分轻蔑，仿佛他们从来不是朋友一般，“外来的，你凭什么啊。”
他是高中才转过来的，以前一直在城里，以后也是要回去的，何九华不解的看着张九泰，似乎想看出些什么，“我以为我们是朋友。”
“如果你不喜欢尚九熙的话。”张九泰那是万万不可能喜欢尚九熙的，如果不是刘筱亭找他说他都没发现，尚九熙一直是他们巷子最努力最可怜的小孩，也是一定会有大出息的，论着从小长起来的情谊，他们不会允许这些不可控因素出来影响尚九熙。
“听着，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。”
何九华哑口无言，他很委屈很迷茫，不管是城里还是巷子都有许多人喜欢他追捧他，张九泰像是他妈看的电视剧里的恶婆婆，仿佛手里握着五百万的支票一般，让他拿着钱离开他儿子。
为了让自己不要越想越离奇，何九华数羊数星星，可还是睡不着，脑子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，他火速起床穿上衣服，睡前打开了客厅的灯现在还没关，也就是父母还没回来，何九华不用蹑手蹑脚了。
但是到尚九熙家楼下，何九华又怂了，他不敢上去。
天雾蒙蒙的，他浑身都淋湿了看起来像狼狈没人要的小狗，何九华的腿像灌了铅那般，头晕眼花摸着黑上楼，手拿起来又放下去，硬着头皮敲了敲门。
过了一会他听见些窸窸窣窣的声音，尚九熙拉开门睡眼惺忪的样子可爱极了，可是仅仅存在了三四秒，在看清来人后一下就清醒了，“你、你……”
尚九熙人整个傻掉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点敲他家门的是何九华啊，他不会在做梦吧。
“不是梦。”何九华声音打颤，“我就是睡不着。”
听说何九华家里是做生意的，父母经常不在家，好像从小就跟着到处跑，尚九熙想到的第一个原因便是何九华和他父母吵架了，这也为本身毫无理由的何九华想了个好的由头，于是表现的可怜兮兮点了点头。
反倒尚九熙被何九华盯得不好意思了。
06
“还是睡不着吗？”尚九熙的卧室很小，床也很小，两个人的胳膊紧紧贴着，因为没有窗帘，所以外头的天他也瞧的一清二楚。
何九华因为挨着尚九熙，不敢轻易扭动，不然以他在家的睡姿估计会吓到对方，“可能在学校睡够了吧。”
“九熙，你有喜欢的人吗？”
尚九熙心猛地一颤，何九华这话是什么意思？他知道了什么吗？还是他看出了在试探什么？身体有些发抖，何九华原本就是随口一问，可尚九熙的反应太过奇怪，他侧头看去，不想对方也是如此，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足两拳，温热的鼻息令人起鸡皮疙瘩。
太暧昧了。
“你怎么这么问，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何九华想也没想就回答了，“只是还不能说。”
何九华有喜欢的人了？什么时候的事情？是本班还是外班的呢？尚九熙眼眶微湿，酸涩感涌上心头，刚刚良好的气氛变成了囚笼，囚住了他和他最不愿面对的事情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情啊，作为你的好朋友你都不告诉我，真不够意思…”尚九熙觉得自己像个小丑，他刚刚说话时假装不在意的样子一定丑爆了，强颜欢笑也丑，刻意调侃也丑。
“刚刚。”
“刚…”
尚九熙一下子坐起来，不可思议的看着何九华，可何九华的表情分明就是没什么，像平时问他借作业那般，那般的不以为然。
其实何九华慌死了，前一秒他说不能说后一秒又吓了尚九熙一跳，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，或许存在着和张九泰赌气的成分，或许存在着和尚九熙博弈的成分，他要证明。
何九华，绝不耽误尚九熙分毫。
“你知道，你在说什么吗？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会后悔的。”
“我不会。”
“我们不是一路人。”
又来了，又来了，又是这句话。
何九华不明白，到底怎么才算是一路人，他压着声音满脸怒气，“小尚老师，你可以给我解释解释，什么才是一路人吗？是没有出生在这里所以不是一路人吗？是因为你以后要走重点大学所以我们不是一路人吗？还是说…我人生第一次表白，在你这个大学霸眼里什么都不算！”
以前只有何九华问题借作业时才会逗他喊小尚老师的，尚九熙看着何九华这么生气却沉默了，换谁都生气不是吗？何九华说的又没错，到底怎么才算一路人呢？本来很明了界限的他，迷茫了。
“不是的。”尚九熙小声啜泣，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进被子里，像石子一样投进何九华心里的湖泊，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何九华连忙摆手，“你别哭你别哭，对不起我不该大声跟你说话的，我不是故意的，都怪我。”
被子下面尚九熙拧住自己大腿内侧的手缓缓松开，他知道何九华吃软不吃硬，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硬碰硬呢，尚九熙红着眼，“那你好好学习，我就原谅你。”
“你跟我考到一起，我就跟你在一起。”
“你不觉得很划算吗？你家里是从商的，你用一年多的努力换来四年的同校权，更是换取优先被选择权。”
“何九华，你不亏的。”
花花世界迷人眼，尚九熙并不敢保证何九华未来会不会变，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变，所以他只能赌一把。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
07
从那天后，尚九熙和何九华之间的联系就变了，像是放进了层层雾里，别人看不清道不明，这俩人又表现的高深莫测，屁都不吐一个。
别人就是刘筱亭和张九泰了。
“九泰，你觉不觉得何九华好像变了。”
“嗯，连末班车都开始好好学习了，你也不准落下。”
何九华把书往桌子上一甩，“你说是末班车呢！小瘸子快过来，别让张九泰这孙子给你带坏了。”
“去你的，你才小瘸子，我们九亭都好了多久了。”张九泰就不愿意听别人说刘筱亭一句，尤其是何九华，他私下去找过尚九熙，可什么都问不出来，但尚九熙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哪里像没什么，还有何九华这几天都春风得意，真的看不顺眼。
想想都晦气！
日落拉长了四个少年的影子，斜挎包的男孩被另一个白白的男孩追赶，围在中间的两个男孩看起来为难实则脸上的笑意都没下去过。
笑声、骂声记在风里，躲进云里。
手中书本上的字歪歪扭扭，看得出当时写下这句话时的条件不易，却又透着一股子嚣张气。
“美好的东西从来不会寻求关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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